38.忠贞营伸手太长
王夫之到也是个坦然君子，把话直接摊开了说。他以及他的两个兄弟王仲之和王参之都一科中举，尤其是王夫之钦点榜眼，这是封建科举时代，无上的荣誉。
湖南衡阳县随即立起了一座牌坊，中间竖着写了“榜眼”，然后两侧写着“进士及第”，以及“兄弟同榜”，反正都是溢美之词。实话实说，这也是应当的，全国三年才选三百个进士，何止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考上了就是家乡父老的荣耀。
王家原本在衡阳就是大族，现在一下子出了三个进士，尤其是王夫之深受朱由桦的喜爱，现在已经是翰林学士兼掌起居注，摆明了就是储相。而王仲之以及王参之也都在六部任职，不出意外，熬资历起码也能做一任兵备道员，乃至于巡抚。
于是老王家飘了，王夫之自己持身极严，标准的严于律己，但是他的家人们呢？衡阳老家那些亲眷，朋友同乡呢？恐怕就没有他这样的道德品质了吧。
按照这年头的批样，老王家自然准备把衡阳经营成自己家的自留地，老家给王家三兄弟送钱送物，让他们在南京清正廉洁的做官，受朱由桦的赏识，然后升官，获得更高的官职，更大的权力。
而他们老家这边，则是兼并土地，吞并产业，甚至垄断漕粮征收和报解等事。不可避免的，就涉足到了衡阳的盐业。
于是冲突一触即发！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一般商人经商，就算是实力雄厚的新安商人，也就是徽商，在各地行商，也都会勾结一下地方的士绅，或者和地方士绅白手套一般的坐商，谈好利益分配的问题。坚决不打价格战，有钱一起赚，一道欺压泥腿子。
但是这是其他地方的正常模式，在湖广就不一样了。湖广这个地方，因为连年战乱，当初何腾蛟又带着仅有的一点点兵马避开叛乱的左镇跑路，以至于时任湖南巡抚堵胤锡，以及蕲黄兵备道章旷手底下都没有什么兵马。
最后还是因为大顺军被满清的英王阿济格一路追击，打的分崩离析，李自成身死，失去了的统帅，这才在对满清十分痛恨的问题上，与明朝廷取得了一个可以合作的共同点。在章旷和堵胤锡的努力之下，大顺军十万大军向两人投降。
加上湖南招募的督标、抚标以及水师约两万人，还有左镇留守湖北的武将马进忠，诈降阿济格，夺了满清的辎重和大炮，降了堵胤锡，其人数也在两万之间。
整个湖广大致上就是这十四万大军，除了堵胤锡和章旷招募的两万人以外，连同一心拥明，不肯从清的马进忠在内，实际上大部分人还都是半独立的军阀。
这帮人既愿意帮明朝打满清，甚至李过把女儿都嫁给了朱由桦，但是也不妨碍他们把湖广当成自己的后花园，好生经营，抗拒明朝廷的统治。
并不矛盾，也很正常！
为什么以前王夫之从来没有和朱由桦说这件事呢，主要还是忠贞营诸将膨胀了，既有战功，又有军事实力，所以准备把湖南也逐渐压服成自己的势力范围。
他们的家人们排挤徽商，直接支领朝廷的盐引，然后运盐南下湖南贩卖。随即便与已经和徽商分润好了势力范围的湖南官绅产生了冲突，这是完全可以预见的事情。善财难舍嘛，拿老爷们的钱，那就是要他们的命。
部分靠近湖北的州县，那根本不敢反抗，忠贞营十万大军在侧。你要是不服，保不齐夜里就能跳出来一伙儿乱兵，把你满门杀绝。
咱们不用怀疑忠贞营加入拥明反清阵营，为了抵抗满清的入侵，立下了赫赫功劳。但是也不能否认，根本没有接受改编和再教育，完全就是大顺军那一套的忠贞营，充满了土匪流寇习气，干出的战前抗命，抢掠地方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少。
等忠贞营的势力继续往湖南南部深入时，终于撞上了老王家这颗硬钉子。全衡阳都知道王夫之给朱由桦修起居注，天天跟朱由桦从早呆到晚上，乃是朱由桦的信臣。
朱三的威望在南明虽然不至于如日中天，说一不二，可在南方半壁，朱三开口说的话，那基本上所有势力都要给个面子。咱朱由桦已经把南京的皇位坐稳了，手底下有御营大军精兵数万，都是亲信精锐。
兼之又拉拢了各路人马，如果忠贞营违逆了朱三，那朱三想要讨伐忠贞营，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前提是满清不趁此机会南下。
王夫之的自述到此结束……
没有什么晕晕乎乎，绕七绕八的东西在里面。以前不报，那是王夫之确实不知道。现在报了，也不是王夫之要为自己家里人做主，而是向朱由桦提醒一番，湖广正在庄园化和军阀化。
他们家那点子和别人争夺盐业收入的事情，王夫之根本就不会管，甚至还会向朱由桦请罪，自己没有约束好家里的父老。
有一说一，王夫之确实是个称得上“君子”的人。如此光明磊落，朱由桦确实没有培养错。眼下既然事情捅到了朱由桦这里，朱由桦也不可能就当耳旁风过去了。
我朱三给你们忠贞营粮食、盐引、甲仗、饷银，那都是为了让你们一门心思投在和满清打仗的事情上面的，不是为了让你们在湖广置产业，然后把湖广变成自家后花园的。
像是福建，朱由桦登基的时候，郑芝龙的控制已经很深，没有办法改变这一现状。而湖广，尤其是湖北，作为从满清手中光复的土地，居然也想玩什么国中国，甚至来一出半独立之类的烂事，那想都不要想。
你们贪图钱财、美色什么的，那都无伤大雅，甚至贪墨了一部分军饷，朱由桦为了湖广的安危，也可以暂时不过问。但是你不能够当朱由桦不存在，自己在湖广搞小王国啊！
须得诏堵胤锡和章旷入京述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