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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桦只知道越跑身边人影越少，越跑身边越黑。
事实来说，夜中纵马飞奔，基本上就是必死。因为即使是官修驿道，也难免路上坑坑洼洼。马儿虽然也有灵性，大白天的看到坑坑洼洼，也会自己腾跃避开。可是到了晚上，人马皆不能视物，那就大发了。
运气不好的，可能冲出去二百米，才几个呼吸的时间，马失前蹄，只要坠马而下，那必是一个“死”字，神仙难救。
而朱由桦谈不上什么天命加身，真不过是蒙头乱跑，夜里也无法辨明方向，就这样只是随着马性，一路飞驰。
等到天色渐亮，胯下乘马也已经疲累至极，终于歇了下来。慢慢的挪步，打着响鼻，大概是在求食的意思。
“可这是哪儿呢？”朱由桦下马，看向同样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王初九。
“恩……不省得。”他一个南通人，怎么可能知道河南的地理形势。
朱由桦穿前到是熟知天下地理，起码到州府一级是毫无问题的，也知道唐代黄河在河北入海，明代黄河夺淮河入海。不至于会因为简单的河南河北问题，分不清东西南北。
可是眼下左近，完全就是一片荒芜，冬初的河南大地上尽显萧瑟，去年也就是崇祯十四年，河南大旱又起蚂蚱，斗米价值二两，李自成和官军还在河南反复拉锯。反正除开些名城大镇，以及各地乡团的寨堡之外，基本上就是见不到活人的。
这找个人问个路都没法子啊！
而且就算找到个把农民，他们顶多能知道个县城，朱由桦还没有把全国接近两千个县都背下来的功夫。
“这算什么事呢！”朱由桦把小保八放地上。
小保八和个树袋熊一样，挂在朱由桦身上半夜，手脚都麻了，刚放下就一屁股坐地上了，整个人还呆着。
到是王初九知道可能要跑路好两天，身上挂着个褡裢，掏出一把干瘪瘪的豆，给两人骑乘的马喂上。到底是调教过得好马，起码闻着味道知道有豆子吃了，上来就猛舔王初九那双捧着豆子的手。
连吃了好几捧豆子，两匹马才大概满意，但是又想喝水。道边的沟渠上面结了一层薄冰，到不需要去给他们砸开，那马比人还听话，把前蹄展一个外八字，低下头顶了两下冰，兀自喝起水来。
“保八，诶，别迷糊了！”朱由桦拍了拍那个还有些摇晃的小脑袋。
“啊啊啊啊……到哪儿咧？”
看孩子还迷糊，朱由桦也不多说什么，把孩子怀里的包裹起开，里面装了朱由桦的宝印宝册和红糖馍馍。至于衣裳鞋袜啥的，塞在马臀上的褡裢里了。不换衣服顶多脏点，又不会死人，就算丢了也没啥好心疼的。
伙房做个馒头也太实在了，那么大个，朱由桦确实饿了，但也没吃独食，掰了一半给王初九。王初九不接，说吃大王剩下的。小伙子真是个实在人，铁了心跟着朱由桦。
不仅不接馒头，还拿了个水壶过来。说是装的干净水，是不是开水就不清楚了，这时候也管不得这么许多。
等两人分完一个大馒头，小保八大概是终于清醒了，虽然看到熟悉的朱由桦和王初九都在，但是他爹韩道浚却不知道去了哪儿。到底只是十岁的孩子，嘴一撇，就嚎了出来。
“爹爹见不着了！见不着了！”
“别哭啊！这不是一时寻不着路嘛！等小爷遇着官府，立马儿就送咱们去寻韩师傅了。”朱由桦哪里会哄小孩，原本还正急着分不清道呢，这下更急了。
保八到底是懂规矩的，知道不能在朱由桦这个王爷面前嚎丧似的大哭，毕竟他爹那是举人出身，最重视子女的教育和礼仪，平时让他跟在朱由桦身边做书童，也是一道学习的意思。
“有宁！”正蹲地上看孩子，王初九突然喊了出来。
地平四旷的河南豫东平原上出现一个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王初九立刻取了棍棒守在道边，一个人的话，这边两个大男人也不至于要怕的。
没多久也看的清了，是个人骑着个骡子，那骡子昂昂昂的叫唤，显然也是跑得远了，不想再跑了。但是骡子上那人却还在猛催，一点儿不敢停。
骡子不肯跑了，还能顺着你这骑它的人？
朱由桦举着铜锏，王初九拿着棍棒护法，两个人往前没走几步，那骡子就直挺挺的把自己驮着的人给送到了面前。
“好汉爷！好汉爷！小的身无分文，身无分文啊！”
骡子上的人一个滚儿翻在地上，也不抬头，全身缩成个球，就跪倒在地不断地向朱由桦和王初九求饶。
在他的想法里，这年头，大冬天不在家猫着，明知道河南遍地是流寇，还敢往外跑的，不是流寇也肯定和流寇沾着边儿。
“起来起来，爷不是那贼人！”朱由桦心下好笑。
这一口纯正官话一听就不是河南陕西人，到让地上缩成一团的人舒展开来。这年头说官话的虽然不一定都是好人，但是也不至于千里迢迢赶到河南来做贼。
“老爷是？”
见他抬头，是个比韩道浚还苍老的男子，但是韩道浚才四十而已。这年头不是养尊处优的人，老的都快，指不定眼前这人也就三十大几。
“你管爷是什么人？你说你是什么人就得了！”
“小的……小的是虞城县班的帮役，叫……”
“虞城？”后面姓甚名谁什么的朱由桦毫无兴趣，但是虞城却听清楚了。
明明昨晚上是往商丘西面跑，怎么能跑到商丘东面的虞城来？
“此处尚在虞城县内……”那人也好奇朱由桦问虞城做什么。
“这么说，虞城也破了？”
“昨夜就破了，左贼买通守门兵弁，那贼子当夜就开门献了城。”
“你待何处去啊？”朱由桦知道了地方，明晰了方向，心里就略略有了打算。
“自然是去商丘，求城中的高右宪发兵。”看朱由桦是个正经人，且面容宽正，不似贼匪，那人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上遥遥拱手。
“那你不必去了，昨夜里革贼已经破了商丘，高右宪护着周大王出城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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