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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丘城那是朱由桦亲眼看着城破的，自然不会有假。
“老爷看的分明？”那人还有些不信。
毕竟商丘城那是有上千官军外加几千民勇驻守，又有几万石存粮，此前在开封三退李自成的名臣高名衡亲自镇守，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轻易破城的。
“爷刚从商丘逃得活命，还能有假？”
“噫……这可咋弄嘞。”那人看来是笃定朱由桦应该是逃出城的富贵人家的子弟，不然也不会既有小厮（王初九），还有儿子（小保八），顺带两匹看着挺不错的山西马。
“看老哥也是个场面上的人物，咋滴落魄成这般模样。”朱由桦不识路，很想把这人捆了，但是咱们新时代五好青年，还是讲究一个以理服人吧。
“左贼张狂，这回硬是遭咧难咧。”
“未请教？”
“有甚姓名呢，都喊俺陈二。”那人把棉袄上的土灰拍尽了，双手插袖，有些迷茫前途。
看了下四野无人，几人索性便收拾起来生个火。朱由桦和王初九的逃命水平还是不太够，两个人身上连个火星子都没有，到是那陈二四下一摸，身上带着火镰。
朱由桦把马和骡子牵到道边一颗已经被剥光了皮的死树边系好，嘱托保八守着马，三个男人一道出去拾柴。陈二不耐烦和一口吴语的王初九讲话，但是对于他认定的老爷朱由桦到是带着一丝恭敬。
听他说的，他在衙门里那也是赫赫有名的“鬼脚七”，只不过由于不是祖传的正役，始终落不着几个钱。至于鬼脚七的名号，熟悉明清历史的都能知道，这是衙门里专门干“淋尖踢斛”的好手的花名。
老百姓来纳秋粮，这鬼脚七要一脚踢落下愈多的粮食，且那方斛不能倾倒。这可是一门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硬功夫。那脚的力气未必有多大，但是绝对是一等一的灵活和巧动。不然做不成这行买卖，吃不了这碗饭。
所以别看陈二这一副小老头的样子，实际上全是一年到头在外面练腿脚练出来的，论讨生活的辛苦，他一年只上一个多月的班，剩下的时候都在家。
回头看了看四五十米外的保八和马，朱由桦继续和陈二聊着，陈二薅了一大蓬草，抱在怀里，呸了两下灰尘。继续和朱由桦絮絮叨叨，讲着自己的风光。
早年他爹也是干衙门的，但是没有淋尖踢斛的本事，只是在衙门帮闲。他也是自己不断地揣摩前人的姿势，加上自己的勤奋练习，才有了这份本事。现下在虞城的衙役差人个个都喊他一声陈二哥也是因为他淋尖踢斛的本事好，甚至有人想把孩子交给他学本事。
不过他这都三十七了，自家婆娘也不见有个响儿，这两年河南水旱蝗兵反复。他又使了二千多钱买了两个小女孩，可惜也是不见响儿。
所以就算是跑路他也不珍惜那三个婆娘，在他眼里不下蛋的母鸡济得甚事。到是朱由桦感觉他可能是个无籽的西瓜，不然怎么可能三个婆娘都不曾怀孕。
闲扯一阵，朱由桦和王初九好赖也薅了不少枯草，今年河南有雨水，但是一年到头反复过兵，也是苦难的一年，无甚好说。
回到马边，小保八拾了些小石块，围了个火塘，到是机灵得很。三人把草放下，陈二点火，这才暖合起来。虽然不是什么亲近人，但是朱由桦掏出馍馍给小保八，看陈二咽口水，也分了半个给陈二。
陈二说是要掏钱，但是朱由桦也不要他的，这年岁里几个钱有个卵用，在河南一省，或者说整个北方，粮食，白花花的大米，黄澄澄的小米那才是硬通货。灾一来，你就是捧着金子，也休想弄着一口吃的。
既然是吃了咱的馍馍，朱由桦肯定是要问出点有用的东西来。现在商丘被贼兵占据，且可以预见革左五营的人马正在豫东一代肆虐，朱由桦和王初九带个孩子去了就是个送。
运气好一点被裹挟做了贼，运气差那就是一刀。
也不知道老伯父朱恭枵他们怎么样了，这要是跑出去，能遇到王汉或者虎大威的话自然是安全无虞，这要是没跑出去，也是一场劫难。
反正连数百护卫拥簇的朱恭枵往西走都不安全，更不要说朱由桦三人了。现在只能往东走，可是东面的虞城县也已经失守。
正好这就是夹心饼干里那块夹心所处的位置，两边的饼干都有贼兵去吃了，作为夹心的乡村由于实在破败，到是没人惦记。
“这么说，只能往南走了？”朱由桦看着陈二。
“不成不成，南面亳州据说有献贼。”陈二直摇头。
献贼就是张献忠嘛，按照朱由桦的记忆，张献忠确实是一路往将来安徽和湖北交界的地区跑，和左良玉、刘良佐、黄得功等人都交过手。但是按理说应该早就过了亳州了，现在甚至有可能都要到安庆了吧。
但是又看陈二那惊惧的模样，指不定还有余部没有走完，去了那就是个完蛋。张献忠杀起官绅以及明宗室起来，那手段可硬是了得。
“那怎滴走？”
“夏邑到是可以走得，过了夏邑就是芒砀山，再过去就是徐州咧。”
“夏邑有官军？”朱由桦想着去徐州也可以。
马上路振飞就要巡抚淮扬，这位是个能臣，重点是他会在淮安募集劲勇数万。朱由桦早就看明白了，再坚固的城池寨堡远不如十万大军管用。
往远处想，路振飞未必没有用几万大军博一个拥立的心思是吧！
“听县里大老爷说是有的，武平卫的世袭千户董老爷有二三百兵在夏邑。”陈二不是十分有底气，毕竟卫所军的汰烂有目共睹。
“有官军守城便好，那走一遭也不是难事。”朱由桦到没有什么不可以。
只要是明朝廷控制下的州县就好了，凭他永宁王的身份，肯定能弄口热汤饭，睡上一张热炕，先过了眼前这关便好。以后的事，等以后到了徐州再说。
“小爷！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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