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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声当然不是己方几人的，小保八那是从小跟身边长大的，还没过变声期，又嫩又脆的那种小男孩音。王初九跟着好几个月了，一口河南罕见的吴语就别提了，找不出第二个人。就算陈二，那聒噪的恁这恁那也够熟悉了。
现下的话音，绝不是这三人的。
朱由桦快速的观察了一下四周，感觉不是双锏好施展的地方。转身就把王初九行李里的一柄短刀取了出来，这样的街巷房屋里，用的开更重要。
似乎是朱由桦这边刚升起的微弱火光，以及茅草屋顶里透出的一丝烟雾吸引了来人，那话音愈发靠近。不出意外的，果然有个莽撞的汉子自说自话的冲进根本没有大门的屋内。
完全没有注意到靠墙站着的朱由桦，犹自盯着刚生火挂起来的铁锅，里面自然是无水又无米，空空如也。
是个没见识的！
心下初安，朱由桦“诶”了一声，那人被吓了一大跳，直接后退两步摔在地上，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恁个龟孙”之类的脏话。
“哈哈哈哈哈哈……”看这个蠢样，朱由桦实在是忍不住，不由得大笑出来。
笑声惊动了门外的人，也惊动了出去的王初九他们。进来的陌生中年男子，看到举着短刀的朱由桦并不惊慌，反而走近两步，拱了拱手。
“在下夏邑县学教谕张一贯，不知阁下？”
“原来是张大人！”朱由桦没有自报身份，而是联想到了刚刚夏邑县城外治军不力，先行溃败，坑死了武平卫董千户的那支人马。
“莫非刚刚县外的张字军……”
“唉……”张一贯长叹一口气，显然是被朱由桦说中了。
这时候众人也都回来了，一听原来来的是位教谕老爷，多少便安定了下来。抱柴的抱柴，添水的添水，兀自忙了起来。
刚刚那个憨货也被张一贯指使出去，照顾骡马，抱草喂料。朱由桦则是帮着小保八往锅里下小米，准备煮一锅粥来喝。
张一贯可能是饿了，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伸脖子望着锅。但他好赖是个官，所以还要些体面，不好意思自己起来动手，犹自坐着。
刚刚夏邑县城外的合战，他带领县里的弓手差役以及民勇约五六百人，配合驻守城内的武平卫千户董玺出城迎战贼兵。
贼兵根据他的消息，分属两部。据称都是李自成的部将，至于是不是他也不太清楚。姓杨的那人叫杨守时，是个什么贼兵的将军，但是一看在闯军里就不是什么得用的。手底下的骑兵才不过二三十骑，老贼也就几十个，根本不成气候。
至于那个尚，则是尚国俊。据说原先也是个军户，且还考过秀才。是不是河南本地人不清楚，反正是投了李自成，现下被李自成委派为河南省归德府的夏邑县令，这回是带兵前来上任的，与杨守时打一个配合。
张一贯身为夏邑县仅存的文官，自然是有守土安民的职责。不过很显然这位真是个书生，狗屁的军事技能都没有，虽然带着五六百乌合之众，但是连一触即溃都做不到。才见到同样是乌合之众的贼兵，就溃散了，真的连兵器都没对撞一下。
双方几千人一场合战，在董军溃败前的那一刻，几千人一个伤亡都没有出现，所消耗的只有骂街所浪费的力气，和投射出去毫无准头，甚至根本没有分毫击中的弹药武器。
这也算是一场仗了！
“张大人此番败军，失了所守，如何自处啊？”朱由桦终于忙完。
“不能为圣上司牧一方，有愧啊！有愧啊！”张一贯低下头，多少有些哽咽。
朱由桦也不作答，把小保八抱在怀里，安静的看着铁锅里冒着小泡泡的粥水，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
“请问阁下是？”没人搭理当然很尴尬，张一贯根本摆不出什么官架子，只好主动和朱由桦攀谈。
“在下原在商丘周藩邸中，城破，周大王出逃，便到了此处。”朱由桦不想和他细说什么身份。
这年头老朱家的龙子龙孙，烫手啊！
“周大王如何？”张一贯有些惊讶。
“应是无虞，只是苦了……”朱由桦没有说下去，而是低头看了一眼小保八。
别看小保八跟着朱由桦前前后后流离失所不少时日，但是还是长得白白嫩嫩，平时吃饱穿暖，两个总角小揪揪扎的当起，眼神明亮，怎么看都是富贵人家的孩童。
而张一贯充分发挥了他身为文人的某些发散性思维，直接把朱由桦脑补为周藩的文武官弁，而朱由桦怀中抱着的就是周王朱恭枵的孙子，指不定就是哪位镇国将军，或者郡王殿下。
把他唬的一愣一愣的，立刻起身向小保八行礼。朱由桦怀里的小保八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以为张一贯是跪拜朱由桦呢，这就很正常了。朱由桦乃是福藩庶三子，堂堂的永宁郡王，这天下哪个官吏不要跪拜！
误会就误会着吧，反正朱由桦也不想说。
粥煮得了，没有碗筷，出门也不会有人带着。到是王初九的包裹里有两个椰瓢，原是海南来的时兴玩意儿，有人献了朱恭枵几个，朱恭枵年纪大了，椰汁喝着还可，椰肉懒的去用，便尽数便宜了小辈。
手里这两个椰瓢原本是准备朱由桦一个，他自个儿一个的。现在猛然这好些人，只好让朱由桦和小保八共用一个，反倒让给身为官员的张一贯一个。他自己只能等粥凉了，和其余两人用勺对着锅吃了。
朱由桦用短刀简单的削了一副筷子，也没有去管张一贯，而是让小保八趁热先喝了个饱，剩下的他自己又喝了两碗。
张一贯本想央着朱由桦也削一副筷子出来，后来张了张嘴，看朱由桦在“伺候”小保八喝粥，便不好意思多话，捡了两根麦草茎，对着嘴吹了吹，等粥稍凉便也猛喝起来。
好赖寻了块门板，把屋门胡乱堵了，朱由桦和王初九轮着一人守了半夜，度过了一个不太漫长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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