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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军事 > 温离赋 > 9、乍见之欢(一)

公梁峻儿时有一个很好的玩伴叫梅馨月,六月初一便要成婚,于是公梁峻告知父亲,启程前往梅馨月现所在之地谊州。梅馨月本也是长乐县的人,比公梁峻大两岁,两家为邻里,所以她们从小一块玩耍,因为梅馨月与公梁峻的年龄相较于公梁世妩更近,自然更亲近,而且上次从曲县回来之后公梁世妩生了一场小病,父母不让她最近这一段时间再出远门,所以这次远行只有公梁峻一个人。公梁世妩可不开心了,她很喜欢跟着姐姐出去玩,公梁峻千哄万哄,答应她带一堆特产回来才让她停止了哭泣。谊州与让州中间隔有一州,梅馨月一家本是在长乐县做小生意,后来前往谊州做香料生意,现已是谊州最大的香料商家,垄断谊州八成的香料市场,并热销于大渠西部。梅家的香料多从花草中提取,在谊州有一片千亩的玫瑰园,香料主要制成随身携带的荷包和小姐夫人喜爱的在房中摆放的香薰,还有就是最近盛行的将香料融于墨水之中作画写字,最后成品字画散发出特别的清香。梅馨月父亲梅知晓一天无意中从自家老宅中翻出了一本手册,上面记载着一系列香料制作方法,多从植物中提取后进行成分合成,不知为何没听长辈提起过,想是祖上有人制香,后不知何原因失传,于是梅知晓便带着一家五口来到了谊州这块极适合种植花草并且香料市场还没被人大力打开的地方。

梅馨月成婚的对象是谊州刺史沈革的儿子沈翩,原本梅家出身农民,沈家自然认为配不上自己家的儿子,但是沈翩与梅馨月两情相悦,沈翩极其喜欢这个姑娘发誓非她不娶,而且梅家虽然出身不好,但是现今为谊州最大香料商家,垄断谊州香料市场,手握市场与金钱,可谓富甲一方,所以算是后天成了气候,富豪之女与官宦之子成亲也有过很多先例,能够让双方都从中获得不少利益,所以这桩婚事最后便成了。

公梁峻于五月三十到达了谊州,暂住梅家宅子上。公梁峻这次随身带着两名婢女怜心和欢心骑马而行,怜心和欢心是公梁家头脑机灵、身手敏捷的丫鬟,公梁峻出远门的话一般都会带着她们中的一个人,这次可能要带不少东西回去给世妩,所以干脆两个人一起来了。公梁瑾本也不是什么大官,所以儿女出门并不会有多大的阵仗,而且公梁峻本身箭法极佳,又喜低调行事,不喜铺张引人注意。公梁峻从小到大胆子极大,没有父母的陪伴出过远门好几次,且近的地方常常不带任何人独自一人将往,所以几次三番之后父母对她较为放心,这是一个独立勇敢的孩子。梅馨月高兴地出门迎接,将公梁峻带入自己的卧房。

从梅馨月十三岁离开长乐县之后她们就未再见过面,但二人每年都有书信往来,所以见面之后并没有形同陌生人,而是畅聊起小时候的事情,当然主要是梅馨月在讲,公梁峻看着她应着她。公梁峻本就是话少的人,梅馨月知道她这个性子,看着她认真听她说话的模样一如小时候那般,梅馨月心情舒畅,又开始说起了自己在谊州的所见所闻。

用过晚膳之后,梅馨月告诉公梁峻这附近的夜市晚上极其繁华,可前去观赏表演买些稀罕玩意带回去,但是自己明日出嫁今日不能出门,于是公梁峻就带着怜心和欢心一起出门。晚膳之后还下了小半个时辰淅淅沥沥的小雨,公梁峻等雨停了才出门,首先来到了繁华的万花街。万花街果然名不虚传,来自各地的商品琳琅满目,隔几里便有一个表演,街上的人络绎不绝,走着还怪挤的。

公梁峻正在一个陶瓷摊前欣赏着,右方人群却突然开始骚动起来,公梁峻直起身看过去,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从地上爬起拿着菜刀胡乱砍向人群,她当机立断,拿起怜心手上的弓箭拉开一弓,箭穿过重重阻碍的人群之后干净利落地射中了该男子拿刀的手腕,刀嘭的一声掉落在地,众人还没寻着这箭的来处,马上第二支箭飞出射中了该男子的小腿,男子立马倒地抱着腿抱着手臂缩成一团,嘴里还嗷嗷地叫着,喊着痛,同时听不清还大声地胡言乱语着什么。地上还倒了几个平民百姓,人群中又出现了两个士兵打扮的人上前按住了疯癫男子。很快衙役也赶到了,两名士兵打扮的男子让开,两个衙役上前压制住疯癫男子并给他拷上手梏,其余的人扶着伤员前往医馆医治。一名衙役喊到:“箭是谁射的?麻烦回衙门配合调查。”

公梁峻手里拿着弓准备上前认领自己的箭,怜心欢心跟在她的左后方。公梁峻走着走着却突然脚下一滑,人猛地向后倒去,这地面本就是用光滑的石料铺的又刚刚下过雨确实有点滑,不注意容易摔倒。一瞬间公梁峻脑袋里闪过很多想法,这摔倒之势已不可逆,该如何减少疼痛,不能把别人一起拉倒,直接手臂向后支撑手腕容易受伤 ,最佳姿势是脑袋抬起千万不能磕到地面,然后身体微侧让肩膀与侧身承受最大的撞击,手再一起撑地,唉可是不管怎么着这直挺挺地下去肯定疼的不行身上会青一块紫一块了,回家可别让爹娘发觉,疼可以忍受自己也不会大叫,就怕爹娘看到了伤对自己以后出去有限制。但是这时候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揽住了公梁峻的腰,是一个穿着黑色衣袍的人站在她的右侧将她搂住,然后顺势将她扶正。这是有人扶了自己?公梁峻很快反应过来,侧身后退两步,看了一眼眼前的人躬身感谢到:“多谢公子相救。”

黑袍男子应到:“不必多礼,理应之举。”

公梁峻直起身来这才认真地看了眼前这个救了自己的人。男子穿着黑色衣袍,身姿高大挺拔,站在人群之中绝对是最突出的那一个,他面容冷峻,细长的眼睛、刀削般坚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完美的下颚线,嘴巴张开说话的时候下颚线跟着动起来竟然充满着诱惑力,如此俊美的人如此俊美的五官却全身上下透着寒气,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

黑袍男子也在看着公梁峻,眼前的女子穿着淡黄色衣裙,身量比大多数女子要高,露出来的皮肤不管是脸部还是脖颈还是手背都极白,但是却是惨白的感觉没有一点血色,被自己扶正之后极快的恢复了平静之色,丝毫看不出刚刚是一个即将重重倒地的人。如此淡定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管是及时出手射箭救人还是摔倒后的平静,而且刚刚她的箭法极精,想必是从小就持弓箭的,这让自己对她感到好奇。

公梁峻认识了眼前这张脸之后,转头看了一眼衙役的方向,示意自己要过去领箭了,黑袍男子点了点头。于是公梁峻走向衙役,身后的怜心欢心有点后怕自己刚刚没有做出及时的反应,反应不过来是很正常的,公梁峻自然不会怪她们,而是有点自嘲的语气说到:“没想到平地摔这种事情竟然真实存在,发生在了我身上,接着还有俊朗公子相救,真是匪夷所思。”

公梁峻原本是说给怜心欢心听的,却没想到刚刚那位黑袍男子并没有走开就跟在她的身后,他听到了她说的这些话,勾唇一笑。公梁峻还在想刚刚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到了衙役跟前却听到衙役看向自己的后方行礼到:“小的见过戚将军。”

公梁峻向后一看,是刚才那位公子,戚将军?公梁峻脑袋里面电光火石地搜索着姓戚的将军却是这么短的时间里想不到是谁,还是先侧退一步跟着衙役行礼到:“小女眼拙,刚才竟不识将军,望将军恕罪。”旁边的怜心欢心也紧张地一同行礼。

戚将军看了衙役又看向公梁峻,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说到:“无妨。不必多礼。”刚才先按住疯癫男子士兵打扮的两个人就是他的手下,他在察觉到前方异动之后刚要出手就看见了两支箭接连飞出命中该砍人男子,所以招呼手下的人过去制服,而自己走向了那射箭之人。

去衙门的路上公梁峻还在想着这位戚姓将军,突然想到了,这难道是镇守大渠北部沿线的戚家?戚姓将军只此一家,刚才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自己竟然忘记了。因为公梁峻本是对大渠各部的官员姓名职位烂熟于心,对背景也颇有了解,对周边各国的重要人物也都刻意记过。戚家世代镇守大渠整个北部沿线,封骠骑大将军,一品军侯,六年前戚采栋完成驻守任务回京赋闲休养,由其二儿子戚盛白和三儿子戚揽青接任驻守北部边境,二儿子任正将军,三儿子任副将军,所以今日见到的年轻将军不是戚盛白就是戚揽青,只可惜皇族中人和京城官员有画像,地方官员和各地军官并没有画像,所以现在公梁峻就不能确定是其中的哪一个。公梁峻犹豫了一下开口问旁边的衙役:“请问刚才那位戚将军是?”

衙役反应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是谁,回到:“姑娘不知道很正常,除了北境的士兵其他人没有什么机会见到他,我也是今日才见过。他是现任的戍北军骠骑大将军戚盛白。”

原来是戚家二儿子戚盛白,公梁峻还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谊州,可是问衙役太多了怕是奇怪,所以止住了下一个问题,日后应该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那么记住他这个人的长相便可以了,对大渠再多一分了解。

戚家立下战功无数,北境苦寒,二分之一为荒漠之地,所以没有人愿意常年待在这个鬼地方,只有戚家世代驻守,且一次一次地击退北方蛮夷的进犯,历任皇帝都对其封赏无数,不论朝廷官员还是平头百姓都极其敬重戚家。但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北部将士心忠戚家,所以尽管皇帝依赖戚家的镇守,但是也不得不对其防范,所以戚家除了任职的将军以外其他家眷皆居于皇城生活于天子眼皮子底下,借以牵制住北方大将使其不敢心生反意。所以戚采栋回京,戚家大儿子戚荃橙也留在京城并且在京中任闲职,娶妻生子同时肩负着延续戚家血脉的使命。

到了衙门交代清楚之后公梁峻回到梅宅内,怜心欢心在浴桶里放好水之后出去,她开始沐浴。公梁峻会沐浴很久,因为她很喜欢一个人一边思考事情一边洗浴,就会洗很久很久。公梁峻先想了父亲的事情,父亲升官无望而且现在自得其乐安于现状,该死的周金岩和吴庆,可是自己家以前无官,现在只有父亲这一个县令,日后再遭人暗算或者遇到位居高位强迫他们的人怎么办?比如自己的妹妹遇到了林川,这个事情非常幸运地遇到了怀安公主并且救了她,继而得启贤公主帮助自己与妹妹日后婚事自主,但是以后再遇到别的事情没有出路怎么办?不可能次次都船头桥头直,唉,还是自己家是普通人家,父亲只是一个七品小官,无奈。但是自己有没有可能获得一些权势呢?太难了,现在根本就没有途径,自己身为女子又无法像父亲那样参加科举考试当官,想嫁给高门子弟凭自己的身份更是不可能,而且自己看到了父亲母亲的爱情希望自己也是嫁给相爱之人相守一生,自己的婚姻不能当作交易。所以现在只能是得过且过了。

公梁峻正苦恼着,突然又想到了戚盛白,今日这个男子让她印象深刻,外形高大英俊就不用说了,不过自己也不是没有见过好看的男子,但是看他之时心中一种奇怪的兴奋感漾起。不知道日后有没有机会见到,见到的话能不能交个朋友?许是不能,他这么一个震边大将军如何会自降身份与她这个无名小卒做朋友。

公梁峻这边想到戚盛白,殊不知戚盛白也正想着她。刚到亥时,戚盛白拿出自己的佩剑开始练功,他不管多晚每日睡觉之前都要练上半个时辰的功,完事之后才去沐浴睡觉,他左手右手的剑法都极好,不相上下,今晚准备以练左手为主。今晚天空很亮,因为天上明月皎洁、星星无数,而且下过雨的天空似乎更加清澈了,万里无云,只有无数的星星点缀夜空。戚盛白左手握着长剑,此刻看向自己的手却突然想起今日搂着那位射箭女子的触感,手隔着衣料没有触到皮肤可是仅这样就感觉如此美好,以至于她站平之后自己仍然不想放手,他想着想着忽然执剑的手像触电一般,他赶紧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想这个太过龌龊,怎么能一直想着一位只见过一面的女子的腰?他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又想到了这位女子瘦削的身材之下身手却如此之好,那箭法极快极果断,在任何一个人群中都是出类拔萃的,这箭法胜过绝大多数男人,女人中就更不用提了,见过的会射箭的女子很少,不知道她是出身于怎样一个家庭。想她的箭法这个是正常的吧?正常的好奇正常的欣赏而已,所以戚盛白开始自如地练剑了,可是练了一阵子之后眼前又浮现了射箭女子的脸,五官生的如此好看,眼球颜色较浅,清冷的、看不透的,鼻梁高挺鼻头精致,嘴唇自然的淡红有一点点橘色,这白皙无暇的脸,看向你的时候不带情感,可是这脸也过于白过于干净了,只有眼球的颜色、嘴唇的淡红和眉毛睫毛的颜色,其余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色泽,姑娘们都喜欢施胭脂粉黛,看来她不喜欢呀?能如此淡定如此快速的平复情绪,那一定是从前有过什么重大遭遇吧,好想看看她生活的环境好想知道她从前经历过的事情。戚盛白突地又回过神来,被自己气到了,自己在练剑呢到底是在想什么!他气的把剑仍给一旁的侍卫,不练了,转身准备回屋沐浴睡觉,可是又鬼使神差地走回去问了侍卫一句:“今晚那个射箭的姑娘,可知她是谁?那些个衙役喊过她的名字吗?”

旁边的侍卫原还在奇怪将军今晚怎么了,眼神看起来可一点都不专心,动作的干净程度比以前可差远了,原来是在想着今日见到的姑娘呀,于是坏笑着说:“小的不知,但是如果将军有兴趣,小的这就去打探。”

本来好像鼓起勇气想要了解这个女子了,可是戚盛白心里又想起自己镇守边境,起码还要再待个十几二十年,如此苦寒的地方女人哪里受的住,若是心爱的女子又不忍每隔几年才能见一面,所以早与弟弟说好一辈子不娶妻,所以最终摇了摇头眼神暗淡地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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