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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现代言情 > 心悦君兮君知否 > 第077章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功德圆满

舒念最后还是没有拗过邹寒屹,邹明转出ICU之后,虽然白天是她守着,但邹寒屹只要稍有空闲就会过来,晚上则是他陪夜,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可是,再情深意重的挽留都抵挡不了死神越来越近的脚步,邹明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癌细胞扩散的速度特别快,他从开始的清醒状态逐渐变成半清醒的呻、吟,强效止痛剂已经不再管用,医生开了吗、啡,他的身体各项机能快速衰退,并发症接踵而至。

邹寒屹递出去的再审申请迟迟没有回音,他几乎每天都要去公、检、法跑一趟询问案情的最新进展,得到的从始至终都是还在讨论,估计快了。

可是再快也依旧没有赶上死神的脚步。

邹明断断续续被送进ICU,最后一次他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等稍微清醒一些他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待在里面,与其和一堆冰冷的机器待在一起等死还不如和亲人一起相守最后的日子。

至少...那样不孤单。

邹寒屹不敢再离开医院,跑案子的事情只好交给带来的两个助手,他几乎一天24小时守在邹明床前,尽管他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要长许多,醒了也不见得意识清晰。

邹明离开那天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暑,本该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期,N市却在淅淅沥沥的下雨,从早上一直下到晚上。

人死的时候大概真的是有回光返照的,那天他显得特别的精神,碎碎叨叨挨着嘱咐邹寒屹和舒念,一会儿叫这个,一会儿叫那个,一左一右握着邹寒屹和舒念的手,他的身体已经干瘪的脱了形,骨瘦如柴,只裹了一层稀松的皮肉,早上护士扎针输液的时候液体已经不大能够输进去了,医生来看过,表情凝重,远远对着邹寒屹摇了摇头然后掩上门离开。

液体都输不进去了,说明身体的循环功能已经开始慢慢停滞,他的时间不多了。

“阿屹,下雨了?”

“恩...”

“开点窗吧,病房里太闷。”

邹寒屹坐在旁边想了想,然后起身把窗户稍微拉开一些,稀疏的

风从纱窗的小孔中灌进来,他忍不住浑身一哆嗦,凉意似乎沁入了骨子里。

“这样好一点没?”

邹明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拉住邹寒屹的手。

“阿屹,是我拖累了你。”

“瞎说什么呢,一点都没有,当初没有您的话说不定我早就成了野狗的果腹之物了。”

“我这一辈子也没啥建树,愧对于老婆孩子,苟且偷生大半辈子还是没能给他们找个说法...临到死又给儿子添了一回堵,阿屹,我知道你不会怪我...”

一辈子过的这么快,什么都来不及做。

“爸...”

“我是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的,你也别和自己赌气想不开,好好照顾舒念,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您说什么呢?你不是说怎么也得等到启动再审程序么?还有判决书...法院那边还没通知我呢。”

“怕是等不到了啊...阿屹,要是能行的话,能不能把我和他娘俩都葬在一起?我三十多年都没有陪他们...该是时候陪陪他们娘俩了。”

“...”

“我原来是想着再多,好歹也带个立案通知去见她们娘俩...还是...”

“爸,您再坚持几天,就快了,您就再。”

邹寒屹不敢大力攥邹明的手腕,害怕稍微一用力就把他的骨头捏碎,他放在一侧的另一只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虽然勉强忍住了眼泪,但眼圈还是红了。

“阿屹,到时候还是得让你烧给我们啦。”

舒念不如邹寒屹能忍,她的眼泪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停过,一张脸被泡得有些浮肿,双眼皮都被包裹着看不见了,这时候终于有些忍不住小声的啜泣,稀疏的哽咽声响在病房里,她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和万分凄楚。

“邹大爷,您能不能不要死啊?”

舒念越说眼泪就越泛滥,视线模糊不清,手也抹不过来,邹明略微偏了偏头,目光落在舒念的身上,他脸上染着少许的笑意,好像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舒念啊...”

“我在。”

“能答应我一个请求么?”

“...您说...”

“叫我一声爸爸好不好啊

?”

“爸爸”这两个字哽在舒念的喉咙处,她的眼泪簌簌往下落,紧咬着牙关,双肩不自觉的耸动,邹明的眼眸已经浑浊黯淡,但却固执的盯着她所在的方向。

“爸爸...”

这两个字太过神圣,好像叫一声就真的染上了血缘关系似的,舒念开始嚎啕大哭,她未曾这么近距离地面对生死,即使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准备再齐全,都抵不上这时候的慌乱无措与有心无力。

“好孩子,以后阿屹就交给你了...”

邹明用尽浑身的力气回握舒念和邹寒屹,他试着抬手想要让这两个人牵手,但是没有抬起来,邹寒屹尽力憋着眼泪拉着他一起握住舒念。

“爸...”

“完了去试着找一找你亲生父母,哪个爹娘不爱自己的孩子呢,他们说不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

邹寒屹抿着嘴唇没说话,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非得要抛弃自己的亲生孩子,连条活路都不留,他想不通,也不愿意再想了,没什么意义,因为最爱他的人他已经留不住了。

“你们俩好好过日子,来年生个大胖小子...”

舒念哭得泣不成声,邹寒屹略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们没有注意到邹明什么时候停止呼吸,心电监护的滴滴声被哭声淹没,直到他们感觉到握着的手一点点冰凉下去。

冷得就和数九寒天里的冰砖一样。

邹明停止呼吸是在上午十一点多,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邹寒屹接到高院打来的电话,通知他去领取立案再审通知书。

他当时正在为邹明换衣服,接完电话的时候他恨不得直直冲过去将手机摔倒那些人的脸上,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哪怕早几个小时都可以,非得等到人的身体都变得僵**才下通知!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

就那么一瞬间,邹寒屹突然就有种说不出的心灰意冷,遵纪守法又如何?安分守己又怎样?说你错了就是错了,狡辩没用,法律有时候也没用,连众所周知的冤屈都需要一个冗杂的程序才能得到申诉的机会。

这个机会,邹明到死都没有等到。

接下里的时间,邹寒屹顾不上纾解心情,一边处理邹明的后事,一边来回跑高院,舒念被打击的不轻,邹明走后的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发起了高烧,落在邹寒屹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可他就好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不知疲累,四处奔波,事事顾及。

那座小山属于集体所有,不光邹明不能安葬在那里,他的妻儿也必须要迁移另找地方下葬,邹寒屹忍着满腔的郁结,通过多方联系,在当地的陵园买了三块地,最终将邹明一家三口葬在一起,邹明下葬那天,只有他和大病初愈的舒念去了陵园。

邹寒屹在墓碑前烧了那份迟来的再审立案通知书,然后送舒念先下山回酒店休息,他自己则在墓碑前坐到了日暮低垂。

案件进入再审程序,正好遇上舒念的实习考核面试以及之后的岗前培训,她病好以后陪了邹寒屹没几天就匆匆赶回了Y市。

在Y市机场,舒念见到了简晨鸽。

她已经结束了封闭培训,九月份要正式上岗,邹明的事情也是前些日子与舒念打电话的时候才知道。

一直被她叫做怂包的姑娘,有时候胆小怯懦的让人恨得牙痒痒,她走在人群的最后面,瘦了不止两圈的模样,看着越发细脚伶仃了,头上戴了一个鸭舌帽,略微低着头,遮住了半张脸。

简晨鸽原本挥舞的手臂放下来,她站在接机口耐心地等着,直到舒念一步一步走近。

“小念...”

舒念听见声音抬头,脸色还是不太好,神情有些茫然,简晨鸽近在咫尺,她却有些不敢认了。

胖子简晨鸽终于如愿地甩掉了一身的赘肉,五官彻底变得立体起来,此时此刻就站在她旁边,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轻轻搂住了她。

“对不起,小念...”

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不能陪在你身边,为我的同行们曾经犯下的错误感到羞愧和内疚,但是请不要放弃对我们的信任,不要放弃对未来生活的憧憬,路还那么长,时光总会修复如今的创伤,未来会以另一种方式弥补你们的委屈和无奈。

“晨鸽...”

舒念的眼泪又汹涌而出

,可是机场人太多了,她不敢大声地哭,迅速把眼泪抹掉,任由着简晨鸽牵着她的手去往地下停车场,那里有邹寒屹安排的人。

“我让司机先回去了。”

简晨鸽打开车门让舒念坐进去,自己则上了驾驶位,她开着车顺利出了停车场,径自开往邹寒屹的家,。

舒念什么都没有问,她神思还是有些恍惚,一声不吭坐在一边,怎么能够轻易接受呢?走了一趟,少了一个人,这辈子再也找不回来了。

“小念,到家了...先去洗个热水澡,我帮你做点吃的。”

舒念拿钥匙开了门,顺从地上楼洗漱,简晨鸽不太放心,跟在她后面帮她调好水温,千叮咛万嘱咐没让她锁门,好歹是没出事,舒念洗好以后换了套家居服下楼,厨房里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她走到餐厅,靠在门框上可以看见简晨鸽忙碌的背影,鼻子又酸了。

“晨鸽...”

“马上就好了,茶几上的杯子里是温水,你先喝了。”

“哦...”

简晨鸽把最后一道菜端上餐桌,她擦了擦头上的汗,一眼望去客厅,舒念呆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的抿着喝杯子里的水。

“小念...可以吃饭了。”

“哦。”

飞机餐一点都不好吃,舒念的肚子里饿得咕咕叫,简晨鸽的声音刚落,她就乖顺地走过去坐下来,接过筷子开始狼吞虎咽。

N市的饭也是一点都不好吃,尽管舒念不挑食,可还是没有办法喜欢上那片地方的味道和风俗,她吃得太快,嘴里面都放不下了还一个劲儿地往里面塞,就和饿死鬼投胎似的。

“小念,你慢点吃。”

简晨鸽看不下去了,夺下她手里的筷子,顺势把水杯放在她手边。

“喝点水。”

“晨鸽,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舒念嚼了好久才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她拿纸巾擦了擦嘴,看着简晨鸽没过两秒眼泪就又涌了出来。

“在我还没有名花有主之前,这肩膀始终是给你一个人的。”

简晨鸽轻轻叹了口气,拉着凳子稍微靠近舒念,然后伸出双臂把舒念的头按在肩膀处。

“小念,哭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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