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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看书 > 历史 > 一个人的明末 > 第78章:张天如

宁远城内督师衙门,正是之前辽东总督的官衙,最早是辽东巡抚衙门。因为是在时刻成为前线的宁远城,所以这座衙门也修的坚固异常,说是衙门更像是一座坞堡,城高墙厚而且与周围的建筑拉开了不小的距离,就是为了防备一旦宁远失守,这辽东最高官衙还能抵挡一二。

所以,其他官衙常见的亭台、楼阁、花园在这里不见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演武场、军营、马厩和军械库等一应俱全,日常驻有家丁六百多人,整个就是一座小型的军营。无论是大堂、正厅、议事厅还是后面的小小花园、官舍,都是力求坚固、防火,看起来格外的森严压抑。也不知道前任方一藻是不是就是因为在这里住的太久而发疯的。

不大的书房内,阳光斜斜的照进窗户,照映在两张年轻的脸上,一张古铜脸上有很多的褶皱,一把浓密的胡须将嘴巴整个都给盖了起来,眼睛微微眯起显得不怒自威,正是刚刚上任不过一月就解了锦州之围的督师刘重元,说起来不过是三十三岁而已,却已经是闻名天下的帅臣。

而另外一个,则是一个丰盛俊朗的公子,脸上光洁如玉,颚下留着一缕短须,虽然也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却完全是另外一幅样子。正是刚刚到任的辽东督师下属的赞画杨溥。

张溥,字天如,号西铭,南直隶苏州府人,崇祯四年进士,正好比刘重元晚了一届,因为其同乡好友张采于刘重元是同年且交情莫逆,再加上两人志趣相投,所以是很要好的朋友。张溥在京师翰林院为庶吉士时,加上同在翰林院的蒋德璟,三家常常一起出游,可谓通家之好。

不过自崇祯六年,张溥的坐师周延儒与温体仁为首辅之位斗争白热化之后,两人逐渐渐行渐远,一来是刘重元下意识的不愿意卷入周温之争,二来是张溥逐渐显露出来的野心和想法与刘重元是背道而驰,所以虽然两人关系未曾破裂,但是两家逐渐疏离。在崇祯八年被罢职南下南京之后,两人竟再未见过面,即便是上次刘重元下江南处理苏州钞关一事,张溥也是避居杭州遥控应对,以免正面与刘重元发生冲突。

掐指一算,两位老友居然已有六年未见,也未曾通过私信,再次见面,惊喜之余又有些疑虑,疑虑之余更多地则是尴尬。

张溥是刘重元点名要来做赞画的,皇帝倒也忘了这么一个在乡落职小官。张溥从苏州出发,所以比刘重元晚了二十多天才赶到宁远,在过山海关时接到了朝廷起复坐师周延儒的塘报,顿时大喜过望,此刻脸上仍带着一丝得意。

刘重元倒也没有以下属来招待数年未见的老友,而是在书房两人相对而坐,见张溥脸上掩藏不住的欣喜之色,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不由含笑讥讽道:“天如兄,弟有一事好奇,说起来那周宜兴虽说是你的坐师,却一贯不喜东林党,当年还与温体仁狼狈为奸陷害钱牧斋,你既然能一力促成周宜兴复出入阁,为何不拉你的同志钱牧斋呢?”

张溥微微一笑,确是不答反问:“如何,督师大人是害怕了?也是,周宜兴复出复职为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官位上与首辅难分伯仲,即便是为次辅,也足以能与首辅分庭抗礼。呵呵,督师在朝中最大的奥援塌了一半,还能如此镇定的招待我这卑鄙小官,倒也算得上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不愧是战阵之上连胜东虏的疆臣之首,佩服佩服!”

对这些猜测刘重元也懒得解释,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他,若有若无的讥诮之色慢慢的让张溥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一样,好生没趣。于是慢慢的肃容说道:“数年不见,子乔兄仍旧是这样一副沉静如海深不可测,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们知道皇帝对周宜兴仍有眷恋之意,而对东林对钱谦益则成见颇深,所以推钱谦益全无用处,而换成周宜兴则胜算很大。”仿佛仍旧是当年在一起复盘万历、天启年间的政争得失一样,刘重元冷静的就像是毫不关己。

张溥点点头,事情一旦达成再回头去看,以结果推过程往往都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当即如实相告说道:“如果只是皇帝的眷恋,倒也不足以推周宜兴复职;如果再加上皇帝对首辅的忌惮,不,应该是对首辅加上你,加上你这个天下第一督的忌惮,就足以让周宜兴复职了。”

说到这里,张溥看了刘重元一眼,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原本还需要宦官和大臣们不时在皇帝面前敲敲边鼓,学生估计还得一年半载的。不过子乔兄你上折为袁崇焕平反,首辅强谏引起皇帝不快,这才有了临门一脚。”

刘重元并不以为意,接着问道:“既然你知道皇帝对东林成见甚深,那么你们促成周宜兴复职又有何用?他别说只是次辅,就算是做到首辅,就能帮你们东林重返朝堂了?”

其实对于东林党和复社,从来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以万历晚年的东林书院为中心,聚集了一大批的有志之士围拢过来讲学聚会,臧否朝政,议论朝廷,逐渐形成了一个松散的政治联盟,既没有组织也没有章程,所以其中既有杨链、左光斗这样铁骨铮铮的千古忠臣,也有周道登周阁老那样的愚蠢木讷,还有陈奇瑜

这种贪财好色耽误剿匪大计的。总之样样人都有,当然总体来看忠正之士居多。

而复社,那就不够看的了,从张溥这个小字辈都能为盟主可以看出不成气候。复社原为应社,意为科举应试小组;复社,意为科举重考小组。原不过是为了切磋科举考试技巧成立的学社而已,只是因为中式者多而名声大噪,远近省郡县读书人都慕名而来,访求中举登科之道而已。当然数千学子聚集在一起,难免要议论朝政关心国家大事,张溥等人作为数千读书士子的代表,发出的声音自然非同凡响,不容朝野不重视。

原本还是忧心国事、淤积于胸不得不发,但是随着声势越来越大,张溥的野心也就越来越大,自觉自己一呼而千人应,结交重臣,干涉会试,大有把持科场之势。巅峰时期有人说道:“春秋两试,孰元孰魁,孰先孰后,庶常已编定无遗人矣。”意思是科举考试,中式者名单甚至名次,张溥都已经编订好了。

看起来威风凛凛,但其实说到底并无实际权力,即便是复社中的中式着就能乖乖听从张溥的吩咐了?

无论是东林还是复社,即松散又无领袖,其实并无太大结党的忧患,但是皇帝偏偏对此十分的敏感,总是杯弓蛇影的大加排斥,造成大量忠贞之士因为莫须有的结党被贬斥,而大量像温体仁、周延儒这样自诩为孤忠的奸邪小人把持朝堂,造成国事日衰,大明江河日下。

对此,无论是刘重元还是张溥都是心知肚明的,无论如何,皇帝也不会允许东林成员再大举占据朝堂的。

张溥稍稍有些沮丧,叹口气说道:“皇上啊,疑忌之心太重!因为疑心你和首辅结党,所以召周宜兴回朝。也因为疑心,定不会让东林重回朝堂。只是,学生总要努力试一试,国家衰败至此,只有忠正之士充溢朝堂,革旧鼎新、厉行振作,才能将大明从深渊之中拉回来,才来重振大明声威。”

刘重元嗤的一笑,“靠周宜兴试一试?周宜兴是什么德行你难道不知道?”

张溥为之默然,蛰居江南六年,除了靠周延儒试一试,还能有什么办法?“我知道子乔兄看不起我这种以阴谋诡计行事,子乔兄胸有韬略、沉毅笃行,领军作战无往而不胜,成为朝廷中流砥柱,溥所不及也。然则溥也是习圣人之学,定然约束宜兴以国家大事为重,定然全力支持子乔兄,要钱给钱要粮给粮,放手施为整军经武,力争早日歼灭东虏,还大明北境安定。”

“哈哈哈,哈哈哈!”刘重元闻言哈哈大笑。

“子乔兄何故发笑?”张溥有些恼怒的问道。

“我笑天如兄你不知天高地厚!我笑你自诩聪敏却见识如此浅薄!我笑你已是不惑却还如此天真!我笑你十年奔波全为蠢行!”刘重元的话没有让张溥暴跳如雷,反而安静下来,自己斟了一杯茶,轻轻的饮茶一言不发的看着刘重元,没想到一贯沉毅的刘子乔也会故作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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